【曦瑶】雨夜 END
*假设瑶妹没有死在观音庙而是被蓝大一行人带回发落的一个后续
因着一行人中伤号太多，本来十分便捷的御风而行也就改成了辗转的行车行船。在舟车劳顿的途中，金光瑶总是沉默地望着蓝曦臣，却没有其余动作。那么多年的言笑晏晏，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生死之交，于此却轻易被名为恩怨是非的四字隔开。
蓝曦臣想到昔年父亲的心境是否也是如此，但他迅即哑然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立场。
或者这也只是他的逃避之词，不论是作为蓝氏的宗主还是仙界的泽芜君，他都不可能去袒护一个前科累累的恶徒。太多人或事横亘其间，聂怀桑血亲之仇自不必说，江澄、蓝忘机与魏无羡也无法释怀当年穷奇道一事中金光瑶的推波助澜，不论对方如何巧舌如簧，于世人眼中金子轩之死金光瑶还是难辞其咎。甚至有时他都会自问：相信对方说辞的自己是否是过于天真了？毕竟，金子轩之死金光瑶是毫无疑问的最大受益人，而在穷途末路的时候编出那么一些减轻罪责的谎话对金光瑶也没那么困难。
但蓝曦臣到底还是选择相信他，出于一种自己也无法解释的盲目与悲哀。
固然他相信与否，从结果上毫无分别。
他现在所能做的不过是看着金光瑶，不仅是为防备金光瑶再有什么逃跑的心思，也是为了防备他为人所杀。世事变化莫若白云苍狗，昔日高高在上的敛芳尊，竟落到这般朝不保夕的境地。
外面又是要下雨的态势，蓝曦臣默然望着窗外的阴云沉沉，想着恐怕回云深不知处的时间又要耽搁了。他此刻也不知道是该为这耽搁高兴还是不高兴，又不由得想起两日前的事情，心下一重，又是沉沉一叹。
金光瑶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叹息，轻声问道，“二哥，窗外是要下雨了么？”
蓝曦臣转过身去，看着虚弱地倚着床柱试图站起来的金光瑶，对方右臂的创口经过了一番妥善的包扎总算是不流血了，但这只从前灵活把玩恨生，斩下温若寒头颅的手却也是彻底没了。金光瑶还是那副苍白如纸的模样，那件满沾血污的金星雪浪袍也被换了一件全无装饰的素蓝布衣，他们从观音庙出来的时候自然全未携带任何衣裳，这件也是在临近的集市上买的，当时江澄颇为不屑，于他看来这般修仙界的败类一剑杀了便是，哪来这么多麻烦。但蓝曦臣却叹了口气道，“不管怎样，把金宗主先带回金麟台，到时候再开会商议吧。”
大家皆沉默不语，蓝曦臣知晓这是大家卖他作为蓝家宗主与多年至交一个面子，而内心里多半还是支持江澄的想法。他当时也是心乱如麻的厉害，只想此事从长计议，却未想……
他的思绪生生堵在那里，而金光瑶却已然踉踉跄跄地走到他面前。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别乱动”，但金光瑶却恍若未闻，神情里有他久未见的平静决然，“二哥是否是迟疑回去后怎么处理我的事情？”
蓝曦臣此刻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微微偏过头去继续看窗外的大雨瓢泼。
他太害怕与那双眼睛对视了。
金光瑶对蓝曦臣的沉默淡然一笑，“二哥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二哥恐怕此刻是不知该如何在私情和大义间抉择，若杀了我，二哥心有不忍。但若不杀我，却又罔顾大义。本来赶路途中也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但逃避得了一时却逃避不了一世……”
金光瑶的话令蓝曦臣本就烦扰不堪的心绪越发混乱，这样刺探他的心思是想得到什么？还是对方一如既往的搬弄是非的伎俩？他本来一直是最有涵养不过的翩翩君子，此刻却也突然转过身来，“金宗主说的都对，那么现下这雨恐怕让你也十分高兴了吧？毕竟，这不仅只是让我们更为困扰，更给你逃脱增添了不少机会。”
蓝曦臣甫一说完这话便后悔于话中的猜疑，他本不是这般出口伤人的人，但金光瑶脸色却只是苍白了一瞬，迅即便恢复平常，“二哥想岔了，我现在这样的身体即使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我只是想说，二哥不需要念及私情，当然这或许也是我的自作多情。只是抛开我自己这些不重要的微末情感，单从局势上分析，即使二哥在众多宗主面前保住我的命，怀桑却是恨我恨到骨子的，他必是一定要我死的。”
“不要提怀桑。”蓝曦臣决然打断金光瑶。
两日前的记忆又一次如幽魂般在脑内回荡，令蓝曦臣十分头痛欲裂。
金光瑶还是那样平和微笑，“好，我不提怀桑。其实我想说的只是一句话，即使这条命能够暂且保下，还是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身首异处，我希望二哥不要做无用功。”
金光瑶的语气至始至终非常冷静，谈论的仿佛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金麟台明日的座次安排。这样简单的局势分析却令蓝曦臣觉得猝不及防，又或者，他只是一直回避去看清。两日前观音庙发生的事情在他脑海内一遍一遍不休上演，而站在金光瑶身后的那人他也看清了，正是怀桑，和他冰冷入骨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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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们几乎便要将聂明玦封进棺木内，而怀桑却惊慌地叫了起来，血流如注，他来不及思索便刺了金光瑶一剑，而就在这个时候聂明玦却猛然从棺木中撞了出来，向前大步威压，在他感知到一双手向他气势汹汹袭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时间去闪避了。而就在此时，另一个人却猛然将他推开。
正是金光瑶。
他还在神思恍惚的刹那聂明玦已经毫不费力地将金光瑶提起，对方本就浸透血污的身体越发显得像一只摇摇欲坠的玩偶。一个人已经奋不顾身地挥剑拼了上去，但这样的力量却仍然无法撼动聂明玦的威势。聂明玦重重一挥手，将那人拨弄开来后便伸向了金光瑶的脖颈，但一声笛音却令那双手的动作迟疑了片刻。
魏无羡手忙脚乱地说，“你们倒是帮帮忙啊。”
蓝曦臣这才恍然回神，也弹起琴来与魏无羡，蓝忘机合奏。
之后封棺的事情再不必说，金光瑶经了这一番折腾，不止左右手废了大半，连身上的筋脉也几乎全被聂明玦捏碎。在将聂明玦封入馆内后他们所有人几乎都是筋疲力尽，自然无暇去顾及一个仇家的生死，还是蓝曦臣看到业已昏迷不醒的金光瑶才心跳慢了半拍，小心去试对方的鼻息。
魏无羡看蓝曦臣的动作也回忆起了方才的惊魂一刻，他转过去问在角落瑟缩不已的聂怀桑，“刚才本来都要封棺成功的，怎么就突然出了岔子呢？”
聂怀桑抖着说到，“我也不知道，刚才这个人，”他指了指旁边苏涉的尸体，“突然刺了我一下，然后我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大哥就朝这个方向扑过来了。”
魏无羡满腹狐疑，方才苏涉明明是趁乱背着金光瑶逃跑怎会自找麻烦刺聂怀桑一下？但此刻也未必是深究的时候，他颇伤脑筋地看向观音庙内的一片狼藉，出言问蓝曦臣，“金光瑶死了么？”
蓝曦臣似乎这个时候才从沉思中恍然惊醒，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又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其他的人虽受了些伤，却大多是轻伤，唯独一个昏迷不醒还几乎筋脉尽废的金光瑶尤其令人觉得棘手。此时杀他也不是，不杀他也不是，两相为难之间，大家到底还是听从了蓝曦臣先带人回金麟台之后再做处置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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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前的画面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蓝曦臣眼前，却更令他感到挣扎而不愿面对。在金光瑶推开他的时候他便已经看清了怀桑当时冷彻入骨的表情，那么金光瑶竟没有死，怀桑必然是失望的。在商讨由谁看管金光瑶的时候，怀桑也曾自告奋勇，而当时他又是以怎样的急迫匆匆将这桩职责揽在自己身上？他虽是端方君子，却也不乏人情练达。结合前后事件，他很容易推想出送信人以及将断手放在外面引着小辈去追索的人是谁。但他到底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想，仿佛只要想了，便是断绝了最后一丝念想。
“但这是必然的。”金光瑶的语气还是那样平和，甚至可以说温柔。
蓝曦臣紧紧抓住窗沿，“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
金光瑶语气中有淡淡的自嘲，然而更多的却是冷漠抽离，“二哥，实不相瞒，我也曾想过在途上苦苦求你，做出软弱可怜的样子引你同情，然后趁你不备借机脱身。但是我只要仔细想想那日的事便知道真正恨我的人是谁，而他是不会放过我的。那么与其连累你失职成为其他的仙家的话柄，到头来自己依然性命不保，还不如一了百了。毕竟，这尘世上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金光瑶说世上无可留恋时神情萧索，即令是蓝曦臣现在提防他到了这般地步也不免心头一颤，他强行硬起心肠，“我又怎知道你现在说的话不也是挑拨？或者故作认命？”
金光瑶哑然失笑，“原来我的信用已经差到这个程度，看来我的的确确是应该什么话都不说的。但二哥，我只是不愿你再有无谓的烦扰，很多事情，下决定之前或许会觉得难受，但想通了便想通了，之后也就放下了。”
蓝曦臣的声音中有一丝痛切，“你杀大哥和你妻子的时候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么？”
金光瑶闭上眼，“看来我现在的确是一句话也不该说，即使这样也能让二哥联想到我那些斑斑劣迹。我若说是的话，恐怕二哥便会越发觉得我这劝慰不怀好意了吧？”
蓝曦臣疲倦回道，“我只是觉得你的许多放下太过轻易，太……”他艰难地顿了顿，“缺乏原则。”
金光瑶还是那般明净地微笑着，“是，我不否认我是个随波逐流缺乏原则的人，什么对我有利便费尽心思去钻营一番，这大概也是大哥眼中最为可鄙的。但或许二哥不知道，我并不恨大哥，即使在他一脚把我从金麟台上踢下来的时候我也不恨。我只恨命，让我没法堂堂正正地站着与你们比肩。但是恨又有什么用呢？出身早已注定了，我即使用一生去怨天怨地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我只能钻营，只能这样可鄙地活着。我当然知道大哥的那些狠话实质上都是好意，但他的好意对我来说却只是把我往绝路上逼。”
蓝曦臣一时默然，于今他已经是不知道怎么跟金光瑶对话了，他本应该去训斥他，驳回他这些狡辩，但在对方这样平静地看着他的时候，那些训斥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金光瑶却仿佛是极善解人意般，直接说出了他内心的矛盾，“当然二哥我知道你肯定还是觉得我说的这些话本质上还是在自我开脱，但你又不知道该怎么驳回我。其实这些话我自己也是说烦了的，这样长篇大论一番远不如老实承认自己就是罪大恶极来的干脆爽快。但是你看我就是这样的人啊，即使做尽了坏事，却还想要人垂怜。”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蓝曦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去看身边是否有人被金光瑶控制，然后就是下意识地诊自己的脉象。当然他迅即就意识到房间中确确实实只有他和金光瑶，而对方还是那样苍白如纸的样子，只是眼眶里多了一圈泪水。
金光瑶微笑着说，“你看，二哥我也是可以不说谎话的。”
蓝曦臣却再也无法听下去了，他压抑着内心的沉痛与悲哀，扶住对方的肩膀，一字一句问道，“阿瑶，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你难道真的希望我放手么？”
金光瑶与他静静对视，“是的，我希望。”
蓝曦臣无力放开手，“你明知道我做不到。”
金光瑶的话语却无比笃定，“不，你可以做到。从内心深处你是反对我的这一番说辞的，只是从情感上你无法彻底决裂，假如今天犯下那些罪行的人不是我而是任何一个人的话，你的裂冰早已斩恶务尽。如果实在不忍的话，便闭关吧。闭关出来后一切都结束了。”
蓝曦臣压着额角，疲倦说道，“但你所求的到底是什么？阿瑶，恕我直言，你我都知道你不是甘心引颈就戮的人，而你也很清楚如果我抽身的话各家的裁决会是怎样。我现在已经完全读不懂你了。”
金光瑶听到这样的问话却似乎是呆了一刻，好一会儿才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我曾经答应过你再不会有下次撒谎了，其他的我现在也不想再想太多。而至于所求是什么，就当我只求你一份怜悯吧。说来可笑，越是卑微的人越应该自强，我却还总是这般自甘下贱的希望人可怜我。”
蓝曦臣此时却拥住了金光瑶，这意料之外的动作令金光瑶不知所措。明明是十分聪明伶俐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此时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迟疑了许久，他到底还是伸出手去回抱蓝曦臣。窗外雷雨声依旧轰隆，屋内却静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心跳。
蓝曦臣静静道，“我答应你回去就闭关。但你也答应我，要活下来，以你的手段这应该是能做到的，好不好？”
那最后的问话看似笃定，却有一份微不可察的脆弱，金光瑶默然片刻，静静答道：
好。
END
*这个后续可以自由脑补，我们可以愉快（不）地遵循原作走向，这样至少瑶妹能赶在死前告个白（喂）当然我们也可以治愈一点，毕竟同人的本质就是为了治愈嘛www
